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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名片】

杨德胜，湖北长阳人，生于1962年6月，县作协会员。

土 家 吊 脚 楼

【诗四首】

杨德胜（湖北长阳）

■土家吊脚楼那栋吊脚楼
是一个家族的窝
灰色的瓦，如活页书
铺盖屋顶
任苦难岁月翻动
早已锈蚀
衍生出青苔
积攒百年风尘
墙壁，如奶奶的外婆
那张老脸，被皱纹五花大绑
炊烟，燻成黑黢黢的
的表情，严峻，肃穆
搓揉进一个世纪
日子的黑色素
柏木门额，撑起一家的骨骼
石头门坎，供人进进出出
玩童作马骑，用胯下打磨拋光
屋檐下，那方黄光石
被雨凿出了窝槽，似
日月绽放的笑涡
印证水滴不仅柔顺
还有锋芒
挂在横梁上的犁
在空中，摆出
跃进、耕耘的姿势
肢体，僵硬成一樽雕塑
像父亲老去的骨架
楼上的木板壁
横切的年轮
已被风素描成苍白
抵押，阿哥阿妹的滚烫情歌
包裹，百年的秘密
密码，记录在满满的虫口里
屋后，爷爷的爷爷
栽下的那棵金竹
已发达成万簇根系
读到从节到笋，从笋为竹
从竹到篾，从篾到篓的演义
立地盘根，清白守节，蘸云写字
吊脚楼，如拄着拐杖的百岁老太
在口述一部土家历史
虽然，遭钢筋水泥房排挤
却，如太婆那张
被岁月磕掉牙的嘴
还在向我们讲述■松的风骨站在山的最高处，昂首，挺拔担当一座山的臂膀用一辈子，书写伟岸
主干上，将岁月叠加成厚厚的茧凝炼成坚硬的盔甲突现苍蟒的金鳞头顶，太阳和月亮碾过早晚，用雾洗浴风，在枝叶中翻找俊逸的密码满头秀发，钢针一样时常刺痛白云的心甩出衣袖，召唤群山前来聚会仰望，是峰峦的翡翠玉珮。脚下是万丈深渊，上升头顶苍穹，展翅凌空心无旁鹜，永不退步凭手，与风雨霜雪搏斗根，如龙盘腿把爪，深深扎进岩石的內核
经几世沧桑，没有倒下唤醒春华，放眼秋硕三千天露，只取几滴生，是座标，是雕像老去，是大山的一截骨头。■骑着牛背看村景小时候，常骑牛背，宽阔的牯牛背如父亲的背脊一样坚韧厚实，勒骨如田坎的曲线，隆起的额，驼峰一样叠出犁缆磨成的茧。牛背上可以坐起看田园，随牛漫步田坎的线条如波，生出动感亮如古铜的两只角，组合成力的弧向天打着感叹号，上面，刻录着耕耘的年轮方向杈一样，顶着前行的风
在牛背，可以横躺，直仰，斜趴解读蓝天上云彩漫游，热捧牯牛的八鸽围着唠嗑个不停，蜻蜓，翩翩起舞似要在牛的脑袋上寻个落脚的地方燕子在空中练俯冲，似在云衫缀上几颗黑纽扣牛尾巴，铁鞭一样，甩出闲适的节奏驱赶蚊虫，调和田野的风牛舌，刀片一样将稻田坎肩的嫩草削入口中等待在夜里就着月光回嚼
牯牛，对着西山口那轮夕阳似要一口咬下昂昂几声，吹响农人收工的号角 ■喧闹的村寨屋脊上，喜鹊啼破旭日的胎盘朝阳，晒着山的背脊，溪水抢占逼仄的跑道，奋蹄，叠泉吞虹吐玉，翠珠飞练，河坎边闲蛙鼓噪，用声腔，抖落柳帘上的鸟曲翩翩舞动裙裾，迎接昨晚那只青蝉的约会等候，展开热辣滚烫的歌喉长诉一世的相思
田园，黄牯牛甩动尾巴，鞭驱稻田的动脉白鹭，给秧行缀上洁白的钻石，用嘴尖嘬取清泉，梳洗羽毛品尝，父亲与老牛烹制的糕点傍晚，西边的山口，鼓着腮帮贪婪地吞下那枚蛋黄嘴角，溢出嫣红的奶油炊烟从瓦缝扯出勾勒一个山村的暮妆远处，传来老牯牛哞哞声乡音，把我从梦中唤醒

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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