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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稿启事
【春天，你好！”征稿公告】
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崭新的春天，意味着万象复苏草木更新。带着憧憬和赞美，《岚漪文苑》特举办以“春天，你好！”为主题的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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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酒（纸刊）
父亲与酒（纸刊）
文/黄永军
每年回家上坟，总要带上一瓶酒，祭奠在父亲的坟前。
父亲爱酒，似乎这是一个理由，也似乎是一个结论。
我不知道他何时开始喝酒，他从来也没说过。父亲本是普普通的农民，有力气，能吃苦，1959年农村生活困难，他和村里的许多人一样选择下东北，有幸成为一名铁路工人。按照他回忆，铁路上的活不是人人能干得了，得有把子力气，耐得了吃苦受罪。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城市人口下放，铁路上他的一些工友嫌累，吃不饱，选择回到老家当农民，而他咬咬牙坚持过来了。他工作的近三十年，单位虽有变化，但大部分时间在哈尔滨铁路局工务段，大部分时间行走在东北荒野的山区。我想，他能喝一些酒可能与工作环境有关。据他讲，上班之后的十数年是干大修工，沉重的枕木、铁轨几乎全靠肩扛手抬，劳动强度之大可想而知。下班后，喝点酒解乏去寒也是正常的。
但，这只是猜测。
记得小时侯，我们兄弟姊妹最盼望的就是年终岁尾。到那个时候，父亲就要回来了。他虽不善言辞，心还是比较细的，每次回家总要带好多孩子们喜欢吃的东西，如糖果、苹果、面包等。最重要的，他回到家里，整个家庭就会多出许多温暖。每天清晨，他早早起来，扫雪，清扫院子，去井上挑水。这时一家人也起来了，母亲把炉火弄旺，开始忙碌着做早饭。我记得她几乎每天都要炒一盘白菜，端到屋子中间的大方桌上。父亲忙碌完，摘下大皮帽子，坐在方桌旁的圈椅上，从后面的书条上拿过酒瓶来，咕咚咕咚把酒倒进一个搪瓷茶缸里。酒不多，刚没过茶缸底，估摸不够二两。给他温酒几乎是我的任务，我小心翼翼端着酒，走到火炉边，找把铁穿条探在炉口，然后再把搪瓷缸放在穿条上。我仍不放心，使劲抓着搪瓷缸把手，仿佛手里攥着珍珠宝贝，生怕不小心把酒倾覆掉。不一会儿，酒开始热了，滋啦滋啦发出声音，浓烈的酒香弥漫了整个屋子。我给父亲端过去，他满意地对我笑笑。开始自斟自饮，夹一箸白菜，喝一小口酒。他喝完一口，嘴唇就抿一抿，然后抬眼看看全家人吃饭，想说句话，说不出来，就自己笑笑。这样，屋里的暖意就一点点增多起来。

当然，也有机敏的邻居赶来凑热闹。有时，父亲的酒盅刚刚端起，就有人来串门了。有一进门喊叔的，也有喊哥的，显得非常热乎。这时父亲往往站起来，很实诚地让人坐下。来人一开始推辞，说：“哎呀，真不巧，赶饭时了。”见主人殷勤相让，就一屁股坐下来，天南海北地开始聊。这时，父亲就再拿个酒盅，劝人家：“喝点，喝点，热乎热乎。”来人半推半就，端起酒盅，笑眯眯地饮下一口，继续吹捧主人能干，能挣工资，在村里数一数二。面对乡亲，父亲却不善言辞，人家讲话，他就微笑着听，看见人家大笑，或激动，他也莫名地跟着大笑。他大笑起来，表情显得亢奋，声音洪亮，声震屋瓦。
然而，父亲究竟喜欢喝哪一种酒，终其一生，我也不清楚。记得他最早喝的是白瓶简装，再后来时兴塑料桶装，至于什么商标，想不起来了。记得我刚参加工作，第一次领到工资就想给父亲买两瓶酒。站在柜台前，斟酌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父亲究竟爱喝哪一种，清香的？浓香的或者酱香的？我不知道。犹豫了很久。最终，挑了两瓶包装高档一点、价格较贵的。八月十五过中秋节，我把这两瓶酒带回家，当时他似乎没舍得喝，恭恭敬敬地放在方桌后面的书条上。后来听母亲讲，家里来亲戚朋友，他请人家喝我买的酒，每喝之前总要说：“这是大小在城里给我买的，好酒！”好不容易把酒喝完了，酒瓶还舍不得扔，再整整齐齐放回书条上。这样，几年下来，书条上挤满了金晃晃的酒瓶，从西头摆到东头，成为家里色彩丰富的一景。
即便这样，我仍然不清楚父亲喜喝哪一种酒。这或许是我的粗心。直到他后来生病，出院时医生再三叮嘱要忌酒。对于这句医嘱，他听进去与否，我不得而知。后来的十几年，他几乎滴酒不沾。逢年过节，我们全家吃饭总免不了有酒，他坐在那里看着我们喝，眼神似乎有一些触动。这个时候，母亲会说：“又馋酒了吧，给你喝点饮料，糊弄糊弄自己吧。”当然，这个时候我更想不起来问他，一生究竟喜欢喝哪一种酒了。就这样，直到他去世，我也没弄清。这个问题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迷。
当然，也是一个永远的悔。
这悔如一个巨大深坑，埋藏着多少个遗憾和不足。年少无知，尚可原谅；成年后生活重担压在肩上，一心只顾身上衣、口中食，虽有理由可说，但总该有一些时间、总该有一些空间能留给他吧。逢年过节糊里糊涂地买一些东西，总以为这样就尽心了，尽责了。现在反思，其实还很不够。因为我从未真正地走近他，真心地去理解他。父子一生，我距离他的真实世界，距离他的心还很远，很远。而这样远的距离，以后永远不会缩短，永远不再消失。
就如同现在，他深埋地下，我站立在外面，站立在寒风里。中间隔着一个空空的酒瓶，一个无法破解的疑惑。
【作者简介】黄永军，男，山东省临清市人，现在山东省临清市文化和旅游局任职。先后当过教师、编辑记者、公务员，在各级报刊发表诗歌、散文等作品二十多万字。文学观：乡愁是人类永恒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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