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森
1898年2月，正在西班牙殖民地古巴进行访问的美国海军缅因号战列舰莫名其妙地沉没于哈瓦那湾，舰上254名官兵死亡。虽然西班牙政府一再表示自己与沉船事故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美国依然咬定是斗牛士的阴谋导致了缅因号的沉没，要求西班牙交出凶手、赔偿损失，美西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当年4月，西班牙政府拒绝了美国的最后通牒——这意味着一场新兴帝国和老牌帝国之间的战争将不可避免。
01
排兵布阵
1898年4月27日清晨，一支美军舰队出现在距香港大鹏湾30英里远的海面上。这支由海军准将乔治·杜威率领的美国海军亚洲分舰队即将前往菲律宾，消灭在那里的西班牙远东舰队。尽管美军上下为给缅因号复仇，斗志十分昂扬。但美国人毕竟已有22年没有涉足西太平洋，加之行动仓促，各舰弹药也多有短缺（有的甚至缺弹达40%），因此杜威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严格组织各舰进行战前准备。
杜威舰队的核心，是两艘5000吨级的巡洋舰奥林匹亚号和巴尔的摩号，另有两艘轻型巡洋舰兰利号、波士顿号，两艘炮舰康克德号、海燕号，以及武装缉私舰麦库劳克号，实力强大。而他的对手——帕特里西奥·蒙特尤少将率领的西班牙远东舰队，尽管拥有5艘巡洋舰和3艘炮舰，数量比美军还多。但蒙特尤将军很清楚，己方舰队无论是装备质量还是官兵素质，都完全无法和美军匹敌。他的旗舰克里斯蒂娜号只是一艘3000吨级别的无防护巡洋舰，综合性能还不如15年前下水的北洋水师济远号巡洋舰，另外一艘较大的卡斯蒂拉号，根本就是一艘木船，其余三艘轻型巡洋舰奥地利号、奥罗亚号和维拉斯科号排水量刚到1200吨，还不如北洋水师的老爷舰超勇、扬威给力。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瞅大战在即，偏偏卡斯蒂拉号的螺旋桨还坏了。没办法，深知凶多吉少的蒙特尤只能率舰队开到水深较浅的马尼拉湾，在其西南的卡维特一带布阵，这样战舰一旦受创，最多下沉十几英尺就能坐底，便于官兵逃生。看来，蒙特尤似乎预见到西军必将战败。但斗牛士骨子里的高傲却不能允许他不战而降。哪怕命悬一线，也要高举长枪刺向敌人，而绝不能坐等敌人来砍脑袋。
02
阴差阳错
4月30日晚，美军摸到了马尼拉湾外围。杜威几经权衡，选择了相对较宽、较深的布卡大水道入湾。因为这里西班牙布置的岸炮火力比较少，而且杜威认为西军为了不妨碍己方舰只通行，不会在此处布设水雷。可是美军猜错了，蒙特尤恰恰就在这里布设了水雷。说来也是美军人品爆棚，由于各种原因，处于美军前进线路上的水雷全部失灵——连上帝都站在美国人这边，你找谁说理去？
运气好到极致的杜威有惊无险地驶入马尼拉湾后，立即命令舰队成一溜纵队展开，旗舰奥林匹亚号打头阵，巴尔的摩、海燕、兰利、康克德、波士顿、麦库劳克依次随后。为达成进攻的突然性，杜威命令舰队实施灯火管制。然而，由于麦库劳克号锅炉里烧的是拙劣的澳大利亚煤（其余美舰用的是质量很高的威尔士煤），导致其排出的烟带有大量火星，这就将美舰的行踪暴露了。
5时15分，率先发现美舰的奥地利号以及马尼拉港西军岸炮开始向美军开火。其实这时候，美军并没有摸准西舰队的位置。如果西军战法得当，或许能够抽冷子打美军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蒙特尤在下达开火命令前，为了确保己方舰队行动顺畅，下令引爆了三颗可能影响舰队机动的水雷。这样一来，美军就发现了位于浅水区的西军舰队。试想一下，倘若美军航路上的水雷哪怕只有一颗爆炸，或者蒙特尤没有下达引爆水雷的命令，人类历史很可能就要改写。但是，就像赤壁之战前突然出现的东南风一样，各种阴差阳错的接连发生，一下子就使战局瞬间发生逆转。
03
激烈搏杀
尽管对手率先发难，但杜威仍然十分冷静地命令舰队继续航行。他打算尽可能靠近敌人再开火，这样就能确保命中率，从而节约本就少得可怜的弹药。也许真是上帝保佑，美军开火前，西军岸炮和舰炮先后打出两百多颗炮弹，竟然没有一发命中，西军的训练水平之低，简直让人无语。
就这样，美军毫发无损地又航行了25分钟。直到5时40分，旗舰奥林匹亚号才打出第一枚炮弹。美军官兵的素养远非西军可比，他们只用了10分钟，就让西军岸炮变成了哑巴，随即便以6到8节的速度不断围绕西舰兜圈子，一边走一边打，使劲向西舰招呼。到第五个圈子兜下来，所有西舰均已中弹：奥罗亚号坐底，吕宋号、杜罗号上燃起熊熊大火。奥地利号打算做拼死一搏，加速冲向奥林匹亚号，欲将其撞沉。但杜威组织各舰用127毫米速射炮组成拦射火网，很快就将奥地利号打成了筛子。蒙特尤的旗舰克里斯蒂娜号闪转腾挪，企图避开火网，但很快也被打得动弹不得。不久后，唯一一艘尚有战斗力的古巴号也被接连命中，失去机动力，西军舰队基本上全军覆没了。
04
大获全胜
虽然战事呈现出完全的一边倒，但由于战场上硝烟弥漫，美军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取得了多少战果。就在杜威焦急地在司令塔上来回踱步时，他得到一个消息：奥林匹亚号上的127毫米速射炮每门只剩15发炮弹！速射炮可是奥林匹亚号的主战武器，这可怎么办？杜威无奈，只得决定暂时撤退，各舰重新分配弹药。为了不让西班牙人看出自己的窘境，他让舰长挂出“去吃早餐”的令旗。一名打得性起的炮手看见令旗后哭笑不得，大声骂道：“上帝保佑舰长吧，这时去吃tmd什么早餐？”
不一会儿，杜威很快搞清了实情：原来，传令员因为紧张出现了失误，把“每门速射炮只发射了15发炮弹”，传成了“每门速射炮只剩15发炮弹”。看来，杜威战前关于节约炮弹的命令实在是被执行得过于严格了，但即便如此，美军火炮命中率仍不到5%——这也反映出当时火控系统有多么落后！
11时16分，吃饱了饭、休息够了的美军舰队再度驶入马尼拉湾。这时，浓烟已经散去。美军发现所有西舰要么侧翻在一旁，要么被大火笼罩，要么散了架半沉在水中——他们已经取得了完胜。此役，西军损失所有战舰共8艘，官兵伤亡381人，而美军没有一舰中弹，只有9人受伤、1人阵亡。而这唯一一个阵亡的舰员还不是西军打死的，而是死于过度紧张突发的心脏病。
马尼拉湾之战的消息传回美国，引发了美国国民的举国狂欢，要知道这可是第二次英美战争（1812—1815年）结束之后的80年来，美军对外战争中，面对帝国主义强国所取得的第一场正经八百的胜利。而作为战败者的蒙特尤，则遭到了本国的军法审判，被处以终身监禁，但最后却在多人的辩护和呼吁下被赦免——这其中就包括他昔日的对手杜威。
马尼拉湾之战，是美西战争中美国取得的第一个重大胜利，它标志着美国有史以来首次以世界列强的身份登上了历史舞台，也宣告了老牌帝国主义强国西班牙的彻底没落。这时人们才惊讶地发现，美国这只雏鹰（美国国徽上的形象是一只的白头海雕），竟是恐龙的幼崽！美国称霸世界的大幕，也在美西战争后彻底拉开。今天，当我们习惯性地看到这只肆无忌惮的“超级哥斯拉”惹是生非时，或许反而不会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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