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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9 期︱
说 年 文 上 线 啦！
穿着旧衣过新年
文/宁会丽
弄啥好？
过年好！
过年弄啥好
过年吃白馍，砸核桃，锅里还煮了个黑佬佬！
这是两群孩子之间“欢欢秧歌”时大声地一问一答内容，时间是五十年前、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地点是农村生产队饲养室门前。
那时候没有高考，没有家庭作业，我们这群七八岁的孩子，每天一放学，就不约而同地在饲养室门口集合了，然后兵分两队玩游戏。每回“欢欢秧歌”前都要“加演片子”，如同大队开批斗会前要呼口号一样，不同的是，社员们大声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我们是一问一答：“城门楼子有多高？三尺三丈高。啥花？麦子花。”而更多时候是过年好的问答。
盼望过年除能吃白馍外，还有一个原因能穿新衣，穿新衣对我们这些女孩子来说，吸引力一点不亚于好吃的，离年还远的时候，我们就开始争相预告自己的新衣进展情况，那天我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边玩一边高兴地告诉同伴，我的新衣服“动工”了。当然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先一天晚上母亲比划一件布料，我问给谁做衣服，母亲说，给我做。这话我信，我姊妹五个，我是老碎，人都说，父母偏大的，爱碎的，中间夹个受罪的。不是给我做新衣服还能给谁做！
我的节目预告还没完，小华就摆出一副要争高下的架势，迫不及待地说，她的新衣服已经在柜子里稳稳当当放好了。小霞也不甘落后，说她已经试过新衣服了······她们的话我有些怀疑，小华她妈经常端着盐碗一街两行借盐，小霞的家境更糟，学校操场边种了一行高粱，是学生勤工俭学、准备绑扫把用的，没等高粱杆晒干，小霞家已经借去当粮食吃了。
糊嘴都难，还做新衣服！
这话我没说出口，新衣服闪亮登场前，一切都不是定论。现在唯一的定论是，这一轮比拼，我输了。
不甘惨败的我很快有了一个新的提议，大年初一老地方见，看谁的衣服漂亮。
我有这个信心，下一轮比拼，赢家一定是我。支撑我信心的，是在县城工作的父亲和他那每月30元的工资。
望眼欲穿中，新年终于姗姗而来，三十晚母亲用煮萝卜水给孩子们洗完脚，就督促我们上炕睡觉。平时我们兄妹五个脱完衣服，都会规规矩矩把衣服盖在各自的被子上，一是晚上用来御寒，二是方便次日穿戴。但新年让人疯狂了，我们五个孩子一溜儿站在炕边脱衣服，每脱一件，都会高高地抛起来，然后看着旧衣服嘭一声落到脚地，大家欢呼雀跃，一边扔，一边喊，明天穿新衣服喽！
惦记着和小朋友们的比拼，大年初一我早早就醒了，惺忪中，看见哥哥姐姐们的被子上放的仍是旧衣服，我一猛子坐起来，寻找属于我的新年衣服，但出我意料的是，昨晚被我扔到地上的旧衣服，和哥哥姐姐们的一样，此刻，正忠实地守护着我单薄的被子。
我放声大哭。
后来才得知，母亲一夜未眠，她把全家人一冬没换洗的棉衣，从袖头到领口齐齐地刷洗了一遍，并赶天亮在灶火上一一烤干。
那天，我自然没敢外出赴约。我顾不上吃新年的第一口浇汤面，翻起身就把自己藏在头门后，时刻准备有人推门的话，奋不顾身死死顶住门扇。因为我太担心了，担心那几个小伙伴等我不及，上门来讨人。真要让她们看见我新年无新衣的话，脸就丢到泔河沟里去了。
严防死守中，我透过门缝偷偷地朝约定的饲养室门前望了一眼，万万没想到，那里空无一人。
作者简介
宁会丽，礼泉英才初中教师，先后在《飞天》、《短篇小说》、《延安文学》、《咸阳报》、《甘肃工人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四十余篇。
本期编辑
编辑||赵晓萍 审稿||张克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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