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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7期|

家里来了“洋学生”
张愔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正是全国各个大中城市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火红年代。为了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伟大号召，那个时候，成千数万的青稚学子，含着梦想，带着激情，纷纷走出校门，打卷起背包，告别了父母，远离了家乡，跨入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扎根落户，经受锻炼。
我们这个村子，处于关中平原一个极不起眼的小村子，在那个特殊的时代，也迎来了一批远道而来的插队知青，用村里社员的话讲，就是城里的“洋学生”。记得有一天，当生产队长的堂叔，刚刚从公社开完会回来，便急性火燎敲响挂在槐树上的大铁铃，将队上社员召集在一块，给大伙高声宣布了一件大事，公社这几天就要分配来一位插队知青的消息。社员们听说之后，顾不上劳作后的疲惫，七嘴八舌议论不休。那时只有七、八岁的我，和一群碎毛孩子们，窜出家门，夹在大人们之间，左顾右盼，争个好奇。
散会以后，人群中的我，眼睁睁看着队长堂叔 ，一把拽过我的父亲，急乎乎两人蹲蹴在碾盘前，嘀嘀咕咕，悄悄商量着什么事。晚上我父亲进了家门，他和母亲的几句闲聊，让我终于弄明白，原来我们队上派给的下乡知青，由于眼下无处可居，我堂叔自作主张，是想让这个城里娃，暂且安住我家，知青的平时生活先甴我家负责照料，每天按工分予以补贴。为此事，我父母亲犯了难。其实，在当时的年月，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一年到头，缺吃少穿，难以饱腹，再说正值春荒时节，家里几乎连一瓢细面都没有，要经管好知青娃，实在担待不起！尽管我父母不断的数说苦衷，借口推辞，却不料堂叔口气坚决，硬是把这个插队知青安排在我家！
为了不耽误明天挣工分，我父亲和母亲私下里商量了一阵，只见父亲提起一盏煤油马灯，母亲随后手里拿上笤帚，一前一后走进后面盛杂物的厢房子，两个人出出进进忙活了大半夜，算是腾出一间空屋。泥糊的土墙，就用过去集市上买来的旧报纸，重新齐齐整整的刷新了一遍，并且往土坯做的烧炕，铺上一床平时自己舍不得用的崭新的席子，然后把角角落落彻底清扫个干净。
第二天一大早，我父亲赶着一辆马拉车，同其它队上的人一道，赶往十里地开外的公社，接回了这些分来的“洋学生”。我家来的“洋学生”，是个男的，他年纪不大，好像有十六七岁，面皮白净。他身上后背着一个大背包，而且斜肩跨着一条绿色的军用挎包。进了家门，就算作一家人。我母亲当时很是稀罕这个小知青。当她听说是从上海来的，更是惊讶了，她一边給“洋学生”收拾行李，一边问这问那，而那时，我怀着兴奋的心情，紧紧围绕这个小哥哥，不停手足舞蹈，丝毫没有陌生感。
后来，我知道了住在我家里的插队知青，姓郭，由于他长相可爱，一副娃娃脸，队上的人亲切的都叫他大毛。母亲看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便让我们以哥弟相称。住在我家的大毛哥，第一次摊开他带来的那只沉甸甸的手提包时候，我发现里面有好多厚厚的书籍，反正这些书籍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而且书皮上的字迹，我甚至认不全。大毛哥平时只要有空闲，他总是郑重其事的教我认识书本上面的字，给我讲里面的故事，慢慢的我对大毛哥萌发了好感。多年以后，正是从他留给我的书籍里，我领悟到人生的好多道理，才使我对生活有了新的认识。大毛哥还有一把锃亮的银色口琴，每到下雨天，队上出不了工，他就坐在屋里的小凳子上，嘴里含上口琴，吹奏不已，刹时，那些美妙的音乐，从他那鼓鼓的腮帮里，由口琴中间，悠扬的飘满了整个院落。尤其是《喀秋莎》那首歌，至今我还能回忆起它那如醉如痴的动人旋律。
有天晚上，我正在酣睡当中，突然被一阵哭泣的声音惊醒了。我趴在被窝里，隐隐约约听见母亲似乎在安慰着大毛哥。过了好久，等待一切安静了下来，我躺在炕头，却无法入睡，心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等到第二天，我放学归来，正好大毛哥没在家，我便跟母亲提起昨晚的事情，母亲便连连叹息着说：瓜娃呀，你还太小，不懂世事。你大毛哥想家了。每当我父亲和母亲多次谈到大毛哥，他们往往更多流露出几许伤感：这么大的孩子，小小年纪，离开家人下乡在农村受苦受累，可怜了娃娃！
不过， 大毛哥懂得的东西很多很多，使我从来不知道的。我和他在一起，似乎才感觉到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精彩！有一种渴望走出去的感觉。那些年，几乎天天晚上，大毛哥不厌其烦的辅导过我的作业，给我讲述过许许多多以前没有听过的故事，他常常用认真的语气对我说，要好好学习文化，有了文化，将来一天会派上用场！
那时，我虽然小，但很佩服大毛哥的勇敢。那个时期，正值村上整修水库，大搞土地平整，面对这些活路，即使常年劳动的农村青壮劳力，干起活来也往往吃不消，更别说这个“洋学生”。但是大毛哥，别看年纪不大，而处处走在前头，挖土轮锨，拉车架辕，挣着抢着干。遇到队长堂叔有意分派一些轻活给他，而他执意不肯，与别的社员一样，黑明劳做在一线。偶尔间，我母亲劝他，娃不要挣力！你身体软，受累不起！可他总是笑笑说没事！母亲无可奈何，直摇头：一个城里娃，咋就这样傻呢！自从住进我家，尽管当时我家生活也很拮据，连最起码的温饱也难以维持，但是母亲总是想法设法给小郭哥哥做些好吃的。南方人爱吃米饭，买不到黑市米，母亲就把队上分下的少许小米，用仅有的棉籽油一炒，然后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一拌，算是一顿美餐，这在那会儿可是最好的饭食。而大毛哥很懂事，在当时食粮紧张的情况下，把母亲特意给他做的好饭食，几乎都悄悄留給我。
不久， 生产队新场房盖起来了，大毛哥搬进新房子。我母亲怕他一个人晚上独单，就打发我与他一块儿住，做个伴儿。这一做伴就是好几年，在这几年里，我跟大毛哥哥，在昏黄的灯光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宁静的夜晚，在那布满星星的夜晚，我们开心地嬉闹过，在那空旷的场畔，我们疯狂的撒欢过。
时光如驹，斗转星移，转眼到了七七年的春天，不知不觉大毛哥在我们村呆了整整五年。他已经长成猛壮的小伙子，当年那个消瘦文弱的上海娃娃，脸经过风吹日晒，开始变得黑红黑红，手上已经被农具磨了厚厚的老茧，甚至连原来的上海口音几乎变成了秦腔调。突然有一天，堂叔满脸喜悦的找到大毛哥，拍着他的肩头说：大毛，好事呀，国家政策发生了大变化，插队知青就要返城了！有的村，插队知青已经提前离开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喜讯，此刻大毛哥呆若木鸡地靠在墙头，半晌一言不发，而他的眼里却盛满了泪水。
大毛离开了村子！堂叔派人开着队上的手扶拖拉机送他到县上搭班车走的。一直到现在我还犹然记得大毛离开时那伤心的场景。我的母亲哭了，藏在村口大槐树下的我哭了！大毛哥走了，回他的家乡了！
送走了大毛哥，等我推开空荡荡的生产队场房子门，猛然发现光秃秃的炕席上摆放着他留给我的那三本小说，还有那把伴随着大毛哥多年的口琴！
后来我上了中学，总是要带上这几本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牛虻》、《红岩》。也正是深受这些书籍的影响，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我的命运，我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作者简介 张愔，陕西礼泉人，中学高级教师。文学爱好者，自由撰稿人。曾在《大西北诗人》，《作家美文》，《壮美昭陵》《豫北文学》，《齐鲁文学》等平台和刊物发表散文，诗歌近百篇。
编辑︱刘美健
审稿︱赵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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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征稿启事
一、题材体裁：
本次征文体裁为散文，以“乡音乡情”为主题。
二、征文要求：
参赛散文必须原创并且是首发作品；字数不超过2500字。
三、参与办法：
邮箱投稿360701503@qq.com；或微信投稿13468916590。正文+简介+照片，（参赛稿后注明作者简介、真实姓名、照片、通讯地址、联系电话）标题注明“乡情散文”征文字样。
四、奖项设置：
一等奖1名：价值500元奖品+获奖证书；
二等奖3名：价值300元奖品+获奖证书；
三等奖10名：价值50元奖品+获奖证书。
佳作奖若干名：颁发证书。
优秀奖若干名。
五、截稿时间：
2018年11月20日
六、公示时间：
邀请散文名家评奖，12月20日“壮美昭陵文化艺术”平台公开评奖结果。优秀作品将在网络巡回展播，并发表在报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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