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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科学之路:钱德拉塞卡传》读书笔记

这本书是钱德拉塞卡的传记,我几乎是看到名字就决定读一下,上个周末刚刚读完,赶紧留个笔记
钱德拉塞卡是个很特别的科学家,科研风格是每做几年研究就写本这个领域的教材,然后换个科研方向,我看见过的他写的书有辐射转移,恒星动力学,黑洞的数学理论,回顾他写的教材就会发现,他其实只在科研初期像个天文学家,之后更像纯物理学家,本书作者瓦力也写了短文介绍钱德拉塞卡的生平https://www.ias.ac.in/article/fulltext/pram/077/01/0213-0226
钱德拉塞卡比较有名的事情是他去英国的船上计算了电子简并并且发现了白矮星质量上限,后来他做了相关的报告却立刻被其学术长辈,艾丁顿老师现场嘲讽,并且没有得到机会现场回复,这个事情对钱德拉塞卡的打击很大,甚至可能影响了他的学术风格和性格,本书对这段儿故事的来龙去脉有非常详细的记录,也大段引用的艾丁顿的原话来展示当时的会议现场,整体感受是艾丁顿在这个话题上比较霸道
在日常科研中,我们也经常会跟导师或学术长辈有类似钱德拉和艾丁顿的冲突,有时候无论这个过程对自己是多么的显而易见,也无法说服对方认可自己的论证过程,每当此时,我都会想起钱德拉
这本书有趣的地方是镜头追着钱德拉塞卡讲后续的故事,被艾丁顿霸道了之后,钱德拉塞卡开始自我怀疑,并给很多物理学家,比如波尔,泡利等写信汇报自己的结果和艾丁顿的反驳意见,很快得到了这些科学家的认可,波尔的助手觉得艾丁顿在胡扯,泡利更是直接了当地说艾丁顿不懂物理,这的确很泡利:
比较意外的是看到波尔还要写‘两篇于2月15日到期的论文’,
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波尔会被催更,也不是很理解这个到期是什么意思
然而艾丁顿仍然不认可钱德拉的结果,并且在1939年天文年会上继续作报告讲为什么钱德拉是错的:
被认为懂得相对论的艾丁顿不但认为钱德拉是错的,而且认为钱德拉的博士导师,也是狄拉克、王竹溪等著名物理学家的博士导师,拉尔夫·富勒,不懂物理,看来让别人觉得自己懂点儿什么东西还是挺难的
这次会议结束后艾丁顿对钱德拉塞卡说我很抱歉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仍然不相信钱德拉的理论,钱德拉塞卡非常郁闷地转行做恒星结构理论,再也不做白矮星了,那么为什么艾丁顿要这么至死不渝的否定钱德拉塞卡呢,为什么有啥话不能提前说非要等钱德拉做完报告后狙击这个理论呢,不得不说可能要再看本儿艾丁顿的传记才能理解了
而这本传记当然不只讲这个质量极限前后的故事,也继续讲了他在芝加哥大学任教的经历,在这里他遇到了另一个跟他合不来的老师,有个球的斯特龙根
此前斯特龙根访问哥本哈根的时候就认识钱德拉,当时斯特龙根写了半个文章草稿就离开了,钱德拉把文稿补充完整后投稿并且被接收,也就成了斯特龙根最重要的代表作,有关斯特龙根球的估算
现在这两位又都在芝加哥大学任教,斯特龙根是天文系主任,搞了一次教学改革,把原本每周六节课主讲恒星物理的钱德拉改的无课可上,钱德拉塞卡抱怨投票取消他的课的时候他不在场,可是是钱德拉塞卡仍然是无课可上,再次孤独,就写了本书准备再次转行
教学改革前,普林斯顿的罗塞尔老师,好像也就是赫罗图的那个罗,要退休了,希望钱德拉塞卡去普林斯顿大学接替他做教授,年薪一万,钱德拉刚答应要去,芝加哥大学校长为了留住人才,就立刻给钱德拉涨工资并且劝他留下来,此后他就一直在芝加哥大学待着,即使教学改革也没想着换个单位
这次钱德拉塞卡遇到了芝加哥大学物理系的费米
费米物理直观极好,可以绕过很多数学过程直奔主题所以科研风格也是直截了当,非常物理,钱德拉塞卡则会严谨的给出数学过程,是狄拉克或者施温格那种路子,所以俩人合作的两篇文章里很容易看出来哪篇是钱德拉写的哪篇是费米写的
顺便说一下费米有本传记标题是The Last Man Who Knew Everything,意思是最后一个全才,用The Last Man Who Knew Everything 做传记标题的人挺多的,比如托马斯杨,是杨氏双缝干涉那个杨,也是认出来罗塞塔石碑上几个字符的杨,简直文武两全,传记标题用这个名字的还有莱布尼茨,Joseph Leidy,Athanasius Kircher等等,似乎隔几年就会有个传奇的全才,被以为是The Last Man Who Knew Everything,像是有个轮回
费米还有本传记叫物理学的教皇,泡利有个名分是物理学的良心,费曼的传记叫 天才,爱因斯坦的传记叫Subtle Is the Lord
跑题归来,当时钱德拉正巧是个没课上的老师,物理系恰好有个老师想休假半年需要找人替课,钱德拉就去试讲了一下立刻遭到物理系学生的欢迎
钱德拉的上课风格是优雅型的,他会工工整整的设计板书,上完课后黑板上的内容就像精心撰写的论文一样,有时候讲完课学生站起来说你写的那个公式符号错了,钱德拉不回头看黑板而是继续发呆,主持人说钱老师你要回答问题,最怕你把沉默当做对他的回答,钱德拉说这学生没有问问题呀,他就是说了句话,而且还是句错话
简直狄拉克附体
钱德拉和狄拉克有一阵子天天一起散步,俩人都比较闷,各想各的课题,都不聊天,共同呵护着一片安静的空气
钱德拉给芝加哥大学物理系上的课有时候比较难,以至于选课的学生个数衰减到两个,即使这样他仍然坚持上课,俩学生,一个叫杨振宁,一个叫李政道,坚持听课,后来全班师生都得过诺贝尔奖,我不记得在哪里看来的八卦,奥斯特布洛克拆台说来听课的不只俩人,他当时也在听这门儿课
钱德拉塞卡还有个很有名的事儿是做ApJ编辑的时候,把这个芝加哥大学校报水平的ApJ变成国际著名天文期刊,他严格执行同行评议制度,为每篇看着还行的文章找审稿人,为了保持学术中立,他做编辑期间没有参加天文学术会议,甚至刻意的远离天文学术圈儿,这一次他还是很孤独,而且是主动的孤独了起来,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有次费米看到他抱着杂志稿子去印刷厂,就问钱德拉你为了一个杂志,值吗,钱德拉塞卡没说话,后来他觉得自己当时那种奉献的劲头似乎有点儿过火,他做编辑的时候好像还说这新文章太多了摞起来后厚度增长速度都超过光度了,只是由于这些文章里没什么信息,所以没有违反相对论
此前的所谓学术刊物好像是很少评审的,否则爱因斯坦也不至于被匿名审稿后很不开心的回邮件说洒家撤稿,再也不投pr系列杂志,然后重新把文章发表到富兰克林研究所刊上,也是由于没有同行匿名把关,认真的说,此前的天文刊物登的内容真的是鱼龙混杂,就像我在南美天文系列笔记二:智利天文的一点历史[多图]截的图那样,连加州大学卖设备给智利puc大学这事儿都能发文章,于是对于这第一次尝试有严格匿名评审制度的杂志,钱德拉塞卡真的是奉献了自己的生活,打造了一份优秀杂志,U2有首歌叫with or without you,唱到you gave yourself away的时候,我想起了老友记,也想起钱德拉
书上也讲了钱德拉热热闹闹地访问苏联的经历,几乎见到了所有我听说过的苏联物理学家,还跟理论天文学家安巴楚米扬关于谁写的 辐射转移 这本书略有争执,在全书正文结束后有作者采访钱德拉塞卡的文字记录,可以看钱德拉塞卡聊他认识的一些物理学家,比如冯诺依曼,的样子
最后我想多补充个历史的细节,我在《探索真实宇宙》读书笔记这本书里读到,富勒早期的一个学生,艾德蒙·克利弗顿·斯通纳,先是做了个工作启发泡利意识到不相容原理,又在1929年,也就是钱德拉塞卡还没去英国时候,用非相对论简并估算了白矮星的极限密度,随后爱沙尼亚物理学家威廉·安德森认为这里应该用相对论简并,于是斯通纳用相对论简并早早地算出了白矮星质量上限,随后大约1931年,朗道也独立的给出了质量上限,并在钱德拉的工作发表前投稿,只是在钱德拉的结果发表后才被出版,无论斯通纳、安德森还是朗道都在白矮星质量上限里做过很重要的原创工作,但是都没得到什么名誉,也都早早去世,只留下钱德拉一位来自那个时代的 ‘唯一幸存者’
这本书的故事和叙事比例控制的不错,看历史累了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些段子提神,所以也穿插着大量的他和父母、叔父(发现拉曼散射的拉曼),剑桥,芝加哥大学,ApJ编辑部的很多同时代的科学家的轶事,比如有一年卡皮查参加了剑桥卡文迪许实验室纪念第一任实验室主任麦克斯韦诞辰100周年的会,许多麦克斯韦的学生作报告回忆麦克斯韦,卢瑟福问卡皮查感觉如何,卡说大家回忆起来的都是麦克斯韦积极的一面,很期待听到些缺点,好有个全面的认识,卢瑟福笑着说那我给你留个作业,你负责告诉后人我是个怎样的人,1966年一个会上,卡皮查作报告回忆卢瑟福的时候说,他惊讶地发现时光已经把卢瑟福微弱的缺点吸收光了,剩下的只有惊人的头脑和高尚的品格,也是此时,卡皮查才理解那些作报告回忆麦克斯韦的学生们,还有俩卢瑟福的段子也很有趣,我都是第一次看到,赶紧记在了小本本上
这个笔记我就写到这里,封面是钱德拉塞卡很喜欢的一幅画,在书上和瓦力的文章里也有介绍,这里就不多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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