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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
旧宅de传说

广昌崽：作者笔名，祖上由江西广昌迁入浙西，系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衢州市作家协会理事。
常山徐氏徐半边，詹字占一角
1
　　自古浙西有句民谣：“常山徐氏徐半边，詹字占一角”。这“占一角”就在浙西边陲球川镇上发展到登峰的地步。
　　那还是清末年间的事。
　　话说镇上有一詹家寡妇，50挂零，办事干净利落，人也长得标致。10余年来，带着2个儿子，继承父业，掌管着一爿球川“南北货店”，由于经营得当，生意很是兴旺，没几年功夫，就成为镇上“腰缠万贯”的暴发户了。
　　那时，正时兴“有钱置田”的古训，于是，詹家寡妇略抖银两，便买下镇中的一块田地，折有10余亩。
　　有一年正月，一远房亲戚上得寡妇家拜年，席间对寡妇劝言，“该给儿子定一件亲事了。”
　　“房子还没有呢”寡妇道。
　　“你如今发了财正是动工好时机呀！”
　　“你说得在理！”寡妇嫂一拍大腿。
　　在之后的一年半载里，詹寡妇真的开始张罗建房材料了。“妇道人家建房可别让人瞧不起”。为了昭示乡人，詹寡妇便邀名匠，叮叮当当，精雕细刻，还特别关照石匠要在大门口刻上体现女子功德的石匾，于是挑来拣去，最后刻上了再现女强人的“淑气腾辉”的长条石匾，以竖大门时备用。
　　有道是：“妇女下田，没米过年”，也不知是詹寡妇计划失当，还是一心难以二用。等到这10来亩地上的墙角收捡停当，就化去了她多年的积蓄，近7000银两几乎所剩无几了。
　　不到半年，家中经营的店面又逐日败北。更使她预料不到的，两个儿子也相继患病，命归黄泉。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詹寡妇如同冬日的菜叶，逐日枯黄。她已经再也无力建造这如体育场馆般的房屋了。只得四处打听，寻找买主。
2
　　且说球川镇上有一大户人家，徐姓，有东生、利生、桂生、喜生四兄弟，三代同堂拼一起吃饭有30多人，他们勤劳为本，靠种田为业，每年要收成稻谷好几百担，小生活过得还算不错，只是房屋破旧，房间很缺。
　　一日，二弟徐利生在镇上的墟日赶集，偶尔听得詹家寡妇委托传言将砌好的10来亩墙基要出售，真是天大的好事，他立即赶回家去，找来几兄弟一道商讨。
　　长兄东生说：“恐怕买得起墙基，也做不成屋，那是飞机场一样阔的地皮呀”！
　　“我们边做边像嘛，做多少算多少”。三弟桂生插话道。
　　最后，四兄弟一致商定，买下再说。
　　当晚，几兄弟买了小菜，请上村中保长、秀才等名流小聚，还专门去请詹寡妇大嫂。
　　正当酒酣耳红之际，四兄弟便把想买地基的事端了出来。
　　寡妇大嫂原先一脸愁苦，一听这话，愁中转喜，“那敢情好，也算是救我老妇一命。”
　　可到商定价款时，双方议而不决。还是保长大人给他们做主：“就作对折处理算了，你们一个急于卖，一个又急于买，都是本村人嘛，犁不着还耙得着呢，今后互相照应就是了！”
　　到了这步境地，寡妇大嫂也无二话可说了，就像水中捞盐似的，也解了燃眉之急。
这里，秀才铺开“球川官纸”，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始写道：“……兹有詹家妇人×××，因无力造屋，愿将破大屋已成的墙基出售给徐家四兄弟，东至…西至…，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双方终算处理停当。
　　又过了一会，但见保长呷了一口酒，道：“你们兄弟买了这一块好地皮，应当好好安排一下，要做就做一幢像样的房子才是。”
　　“我们又不识字，哪会什么安排”。四兄弟憨笑着。 “别担心，我专门给你请个人来，好好设计一下。”保长点点头，轻轻地摆弄了一下胡子。
3
　　这保长要请的人究竟是谁呢？
　　原来，镇上有一财主的儿子，自小随人学医，长大后又考入南京医科大学，精于医术，通晓文理。他大半生走南闯北行医，见多识广，后定在京里开药铺。因姓徐，人称“徐御医”。
　　说起徐御医在京上定居还有一段来历呢。
　　那时，球川镇上手工业相当发达，光手工操作的纸槽就达500余家，从事造纸人员超过3000人。因球川地处山区，山上多藤楮、毛竹、芒竿，故生产的纸张质地上乘、久不发黄，每当夏日里，球川溪滩两岸的十里长堤上皆晒满纸张，阳光普照时，遍地白纸如同雪后初晴，称作“球川晾雪”，为常山历史上十大景观之一。那时，徐御医外出开方的便笺就是用这种球川纸。据传，有一回，徐御医上京给皇上开方就用家乡的这纸，皇帝看后，大加赞赏，一面让徐御医在京定居开店；一面下圣旨叫人从球川运了100多羊角车的白纸进京。一时间，球川纸在京城比洛阳纸还畅销，连官府会试、典试、殿试都用球川纸，因而被尊称“球川官纸”。
　　那一年冬日，徐御医收到了一封来自家乡保长的信，催他赶快回家。多年未回故乡的徐御医，本也想回家看看，接到消息后，自然收拾停当，打道回府了。
　　待徐御医回家找到保长一问，方才知道是叫他替本家徐四兄弟设计一幢房屋，这可一下子难为了他。
　　“要做就得做出名气来。”徐御医一面翻看书本找资料，一面邀上县城里内行的老学友，一面又结合在京上常看到的建筑式样，开始绘图了：总体是五架抬梁式的，正屋与边屋以直通走廊相连接，两边厢房对称并列，大门偏左而设，下水道采用“九九归一”。为考虑通风采光，设计了36个通天“天井”，每进屋沿铸上蓄水池，用以存水防火，门口用卵石铺起“鹿鹊凤猴”图案，以显出与外地风格的不同……
4
　　这徐氏兄弟自接到本家有名望人设计的图纸后，也个个握紧拳头，各下决心，要为本族争口气，不辜负徐大人的一片苦心，哪怕一进一层地建，建到子孙手上也要继续下去！
　　于是，赶上正月农闲，四兄弟邀上亲朋好友，搬石运料干开了。连原先詹家寡妇做成的墙脚也重新挖掘。
　　这奇事单单就出在挖墙脚的时候。
　　那日傍晚，徐氏兄弟桂生挖墙脚正起劲时，只听得锄下隐约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再往下挖时，又传来“咚咚咚”之声，象是下面有空洞似的，莫非下面闹鬼：桂生怕将起来，立即叫来几兄弟。
　　众人皆知，墙基是非挖到硬脚才停止的，四兄弟围得拢来，挖地三尺，但见一副红漆棺木横立其中，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叫来8个青壮年，将棺木地下掏空，套上粗绳，挽紧抬杠，只听“嗨”的一声，棺木被抬到了坪地上。待他们撬开棺木，用火把一照，全都惊呆了。
　　你道棺木里面是啥？
　　分明是满满的一棺木“金元宝”，明晃晃、亮闪闪的。
　　四兄弟几乎抱作了一团，高呼：我们发财了，我们做屋不愁钱喽！
　　当夜，四兄弟备上好酒好菜，还破天荒地借来一盏汽灯点于破屋里，叫上徐御医、村保长等共进晚餐。
　　众人齐说，四兄弟是交了“天运”，乃“天子下凡助他造金銮殿”，应当再做大一点。此事当然又得拜托徐御医了。
　　自然，徐御医也不负重望，在原有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后两进的中堂和边屋。
　　这金元宝哪里来的呢？且听下回分解。
5
　　却说五代十国时，有一年春暖花开季节，京里的皇帝来江南视察，一路前簇后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却道有一日，这一班人马路过浙西某小城时，皇上坚持要亲自下来走走，领略美不胜收的江南风光，顷刻间，沿街民众无不拍手欢迎，喜笑颜开。唯独一青年女子手抱琵芭半遮面，沉默寡言，不着任何表示。
　　“江南岂有如此绝代的冷美人！”皇帝暗暗叫道。逐差心腹过去探问，原是球川镇上叶家的独生女，年幼丧母，随父闯荡江湖，靠卖唱渡生。
　　一会儿，皇帝的心腹将小女带得过来，对她说：“皇上看中你了，还不下拜。”你道怎么着，那叶家女子仍然一副沉默无言状，皇上料她害羞，越加喜欢了。
　　不言而喻，叶家女子顺当地成了皇上的妃子。可到了皇宫的一年半载，叶家女子仍然没有笑过，只是皇上特别喜欢她，别人也奈何她不得。
　　岁月如梭，叶家女子思乡心切。于是征得皇上同意，便打点行装荣归故里。皇上总是恋情不断，逐派钦差装得几车银两衣被，护送她回家。还暗地里嘱咐钦差，路上遇到特殊情况者，可以先斩后奏！
　　一路直下江南，叶家娘娘仍然闷闷不乐。等到家中的球川镇上时，忽见娘娘飞快地跳下马车，去迎接一位标致的后生，两人喜笑颜开，谈得很投机。钦差一见，怒上心头：叶家娘娘从无笑脸，今朝这般莫非是遇到了旧情人，于是不由分说，挥刀斩了娘娘。
　　杀得好冤哪！原来这青年后生是叶家娘娘的本族表兄，多年不见总有一番别后之念的。等到皇上了解冤情时，当下痛哭流涕。为了纪念叶家娘娘，逐下令在叶家娘娘家乡球川镇上厚葬，金银衣物悉数入棺。为防人盗墓，还有意建造18冢一模一样的疑坟陪葬在叶家娘娘的坟旁。
　　时过境迁，这一棺木的“乌金”单单被徐家兄弟挖到。好在过了几个朝代，叶家又无后人，难怪有人说起“这是叶家娘娘的陪葬”时，自然也无人追究。
　　这里，徐氏兄弟自得了这些银两后，便广招人马，加倍施工，不足一年，第一进房屋已盖瓦完工。为了纪念叶家娘娘的恩德，在竖第一进大门时，仍然用了詹家寡妇刻好的“淑气腾辉”长石匾，以告后人。
6
　　上回提到徐氏兄弟第一进已上梁完工，可就在上梁喜日里得罪了一人，逐又引出一段麻烦事来。
　　原来，球川镇上有一个被人称作“歪头”的中年汉，系詹家人氏。青年时外出流浪，学得一张油嘴，常给乡人察看风水，排算时辰，以此讨点饭钱。自从本家寡妇将地基出售给徐氏兄弟后，就有一肚子不满情绪，“这岂不败坏我詹家门风”，何况，后来徐氏兄弟挖到“金元宝”又不请他来“察看地理方位”时，更是火烧眉毛，他对人扬言：“我詹家做不成房屋，也要叫你徐家没有好日子过！”
　　等到徐家兄弟第一进上梁没有请他喝酒时，越发上火：“我不告发你才怪呢！”连日里，詹歪头搜集徐家材料，以“私造金銮殿、图谋反皇上”的罪名写好状子，单等时机成熟。
　　那时球川镇上有每年一度的“农历九月二十二庙会”前后要持续三天，方圆几百里地的商人云集球川。高峰时，人流量高达近10万，在球川镇上的十里沙滩地上，布匹、糕点琳琅满目；百货、土特产应有尽有，场面很是壮观。
　　此乃天赐良机，詹歪头单拣庙会第一天傍晚，故意邀上左邻右舍徐氏、詹氏到戏台下看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状。
　　一场戏看罢，他去得家中，飞快穿上草鞋，带上状子，连夜奔衢州府告状去了。
　　赶到衢州。天刚蒙亮，詹歪头自觉肚子叽叽咕咕，便找得一家小吃店喝豆浆去了。
　　在小吃店中，店小二见他一身露水疲劳的样子，问道：“你这么早赶到这里有急事哪！”
　　“上府里告状呢，地方上有人要谋反……”，詹歪头轻轻说了几句，径自走了。
　　衢州府上自接到詹歪头的诉状，当即召集有关官员碰头，拟迅速查清事由，上报京城。
7
　　诸位看官，你猜这下徐氏兄弟该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定吃官司不成？否？真乃“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到来，才使得我们如今能眼见如此壮观的“三十六天井”。
　　你道凑巧不凑巧，正当詹歪头在小吃店喝豆浆并说出上府里告状的事，偏偏被隔壁的做豆腐师傅徐某听得真切。
　　球川历史上就是远近闻名的“豆腐镇”，这个在衢州城里做豆腐的徐师傅便是这当中的一个，他原还是徐氏兄弟的同辈表兄，与徐四兄弟很有交情，也知道徐家与詹歪头的隔阂之处。
　　这会儿，徐师傅同店小二交待了几句，雇佣一只小船由衢州直奔常山，然后抄小道跑路赶到球川，把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传给了徐氏兄弟。为了避人耳目，就在当天夜里，徐氏兄弟雇上亲朋好友一干人把建房木材的一大部分搬到了近处本家的大房间里，第二天又将原三进增加出来的墙脚略为平整了一番，进行伪装。
　　果然，3天以后，府上官员在县令带领下，上得球川镇后，直奔徐氏建屋处，只见墙基、木料等并无很大规模，根本也看不出要建七进宫殿的意图。这时，村上的保长等也来为徐家兄弟说情，此事总算到此了结。
受到一场虚惊之后，徐氏兄弟再也不敢大招人马，大造声势了。只得一间一间地小心动工，并在屋内装修方面多耗费气力。
　　如此，又过了五六载。
8
　　有道是“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在建造这座占地10余亩、大小100多房间、历时12载的“三十六天井”建筑时，帮过工、尽过力的人和事真是无以统计，这里一件。
　　那是徐氏兄弟的远方亲友汪氏，为“三十六天井”也立下过汗马功劳。
　　那时，汪氏还在本县芳村乡里做乡长。
　　有一年，汪乡长来到徐家省亲。徐氏兄弟偶尔端出了正屋难找大栋梁的事，汪乡长记在了心里。
　　却道，芳村山区的路口正好有一株几人合抱的参天大椿树，“这可真是做栋梁的好材料”汪乡长暗想。
　　过了几天，汪乡长找来了这个村的保长，说出了他家亲戚做大屋还空缺栋梁的事，保长听后，面露难色：“我们村口这棵大椿树，可是祖传下来的风水树，要砍掉它，只怕地方上人不同意的。”
　　可是，这以后时间不长，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时汪乡长接到调令，要他到球川镇上任职。在他话别之际，芳村镇上名流有的提出设宴践行；有的提出送些银两，但见乡长一再摇头，还是那位保长出了主意：说是乡长几年来务政有功，就送上一棵村口椿树以作纪念，汪乡长终于愉快地接受了。
　　于是，这棵大椿树砍倒之后，就锯开成了“三十六天井”的三进栋梁。
9
　　真乃好事多磨。
　　话说徐家几兄弟眼见材料备齐，只待择日上梁庆功。他们请来方圆有名的“地理先生”为其排算时辰，最后定下农历九月十八卯时上梁。
　　那一天，可是“三十六天井”大功告成之日，远亲近友、木工石匠无不云集徐家，喇叭响处、鞭炮齐鸣，热闹非同一般。
　　正当卯时，与徐家向有矛盾的詹歪头带了几个流氓地痞上门闹事来了。一路上，听詹歪头趾高气扬道：“这么多年让徐家欺负够了，今天非要叫你大事难成！”詹歪头带一帮人大打出手，有的压在椿树梁上，有的在翻桌倒凳，还一再叫喊：“谁有种的上来。”那一会儿，空气也好像凝固了，大家目瞪口呆。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大个子帮工“炮”正好推着一车子大料来到新屋前，见此场面，好言相劝了一番。詹歪头自恃懂得拳脚，哪把“炮”放在眼里，冷不防给“炮”当胸一拳，但见“炮”避实就虚，借力发挥，正好飞快地抓住了詹歪头的衣领，只轻轻的一提就把詹歪头晾在半空，然后随手一摔，丢出了一丈多远，詹歪头瘫在地上只有哼哼之声，身子却不见动弹了。几位打手只得架着他灰溜溜地走了。
　　至此，众人就如欣赏了一场免费的武打片，徐家化险为夷，众人啧啧称赞“炮”的神功，他们也终于盼到了“三十六天井”上梁挂喜的时刻……
文字：广昌崽
摄影：丑小新
监制：丑小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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